九七還是好

黃子華棟篤屁 | 壹週刊 | 408

一年又過,但過去一年豈是平庸普通的一年。

九七年,對香港人來說,實是風起雲湧,大起大落,變幻莫測。如今年已盡,但那風雲變幻,不單餘勢未止,社會上的悲哀情緒,簡直是橫行霸道。面對如此丁蟹的一個未來,要重新調校自己的心態,尹光會數波波,而我就會數一數過去一年的運氣。

九七年,說得好聽,是香港主權光榮回歸,洗脫百年恥辱的一年。說得不那麼中聽,九七年是香港無奈回歸,重提香港人早已忘記了的恥辱,證實了香港有主無權的一年。但無論你喜歡哪一種說法,不能否認的是,主權移交,是一個大關口,而這關口,打從鄧小平閒話一句以來,便充滿了危機,用鄧小平的說話,是充滿了「出亂子」的危機。

當然,把香港交回中國的,是一個落日帝國,論武力論公理,都不可能跟中國爭持搗亂。可是問題的核心從來就不是來自英國,而是來自生於斯長於斯發達於斯的六百萬人。要說服這些個個曉用刀叉的文明香港人,接受來自北方阿燦的統治,到後來甚至馴服到願意自嘲為港燦,向北跪拜,背後所涉工程的艱巨,實在不低於三峽水壩。

三峽工程何時截流,何時奠基,都一一紀錄在案。

香港的移交工程,殖民心態何時截流,民族觀念哪日奠基,種種微妙變化,就不那麼容易追了。

不談別的,就單說一個我曾經在《秋前算帳》提出過的問題:我們一直的說法,都是「大陸收番香港」,後來卻一致改口,把這被動的說法改為主動自願的「香港回歸祖國」,「收番」變成「回歸」,究竟這個改變,是在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發生的?

今天我們看來再正常不過的事,可能正是當年北大人精心部署的成果:同志們,只要今年四月之前,我們可以令到香港人改口把「收番」變成「回歸」,出亂子的機會便會大大減少了!

又或許,歷史學家可以憑著追溯香港人包二奶的過程,從而瞭解人心北化的進展,原來政權之所以能順利移交,是全賴東莞一條二奶村感化了三個油麻地麻甩佬而開始:祖國豐腴的懷抱正為你們大開,花港幣的浪子們,回歸吧!

開玩笑又好,正經又好,總之,就是在一切都不甚了了中,我們到了九七,到了七月一日,而奇妙地,我們竟然真的能平——穩——過——渡!

很多人會認為平穩過渡沒什麼奇妙之處,因為中英港三方都為此做了很多事情。歷史學者甚至可以告訴我們,綜合各方形勢,平穩過渡其實是唯一的一個必然結局。另外理想主義者更可以批評這次主權移交是人類文明的一大污點。而搞政治的,又會提醒我們重要的不是如何過渡,而是過渡之後會如何。

而我的想法是,在過渡之後,我們能夠這樣安然的談談過渡的是與不是,實在已十分值得高興。

人類的歷史,是一個找碴子的紀錄片,面充滿了無事撩架打的過程。我們從不放過任何一個使用暴力的機會,儘管很多時那些根本就不是一個機會。

香港回歸,從中英聯合聲明簽署以來,可以為暴力提供藉口的機會,多不勝數。九七年七月一號,弄得不好,更可以是一個災難性的日子。你以為那天那麼多外國傳媒來香港最想看到的是什麼?他們都失望而回,因為七月一日發生了的最嚴重的暴力事件,只是一個超大聲播放古典音樂的喇叭。而在整整十多二十年的回歸過程中,我們令到所有嗜血的媒體都失望了,因為這許多年間香港人無疑大上大落吃了很多苦頭,但同時,奇跡地,我們卻一個人也沒有死過!作為一個中國人,經歷瞭如此浩大的一個歷史事件,竟然真的一個人都沒有死過,各位應該知道,這是如何難能可貴的事情。

九七年,我們既平穩也平安地過渡了,作為一個香港人,任何時候回首,也應感到好幸運,好好彩!

與此同時,面對如今這麼惡劣的經濟環境,我們大有理由告訴自己,連主權回歸這麼嚴峻的關口我們也安然渡過了,區區幾千點恆生指數和二三成樓價上落,唬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