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鳥

黃子華棟篤屁 | 壹週刊 | 401

有些事,不是說有人教便學得來。

她在開車途中,遇上黑色暴雨。雨水嘩啦嘩啦發狂似的打在車頭玻璃上,任水撥如何高速擺動,她瞳孔如何擴大,視野仍然是汪洋一片,相當浩瀚。她左支右絀,一步一驚心,冷不防對面的大貨車還卷起一片大浪迎頭罩下,她驚懼之餘,更感到的,是一股無名的恨意在暗暗浮升。她咬咬牙,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時速減到幾乎不動,還是無可避免地把車開進一個水深兩尺的水窪。車子停在水中,動彈不能。她欲打無線電話求救,方發覺沒帶在身。此時她的忍耐已到達極點。她隔著玻璃看看車門外面的水深,估計斷不會淹死自己,便一腳蹬開車門,跳入水中,迎著大雨,揚長而去。

兩日後,雨過天青,警署致電給她認領車子。她仍餘怒未消。

可憐那車,門敞開,面盛滿了水,等著主人來認領。

這種瀟灑,學不來。

他是萬人迷。潮流怎樣走,與他無關。他只要做出來,便自然有人喜歡,有人瘋狂。經理人安排他出席一個三人演唱會,他是三分之一,三分之一買票的觀眾是為他而來。

演唱會逼近了,他並沒有練任何的歌。
 
演唱會那一天到了,他沒有預備任何的衣服。

演唱會開場了,他—没—有—出—现!

他在哪?他在家,睡覺ZZZZZZZZZZZ!

這種灑脫不羈,學不來。

他是個溝女當溝鮮奶的人。他一年可以跟二百個女人發生關係。如果那年他達不到這水準,一定是那年的女人特別少出街。

他可以在一個正在為他痛哭的女人面前溝另一個女人,而在第二晚便在兩個痛哭的淚人面前溝第三個女人。

你問他如何做得到,他會答你:「怕血不能做醫生、怕眼淚的人便不能溝女,這是醫學上的定律,沒什麼希奇。」

一夜情接日夜情,他至此已征服了四位元數位的女人,真的對其中任何一個都絕對沒有任何內疚或感覺嗎?不可能。那怎辦?他說:「學習吧!」

學習不那麼濫,對女人不要那麼容易動情?

拜託,別那麼鴛鴦蝴蝶,他說的,是學習不要那麼容易內疚!這份免我於一切責任的謙虛,講的是天分,教也學不來。

是的,我是說,不負責任,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容易。

除了以上舉過的例子之外,大家熟悉的例牌片段,如拋妻棄子,拋夫棄女,拍賣拋浪頭然後棄權,又或翹課、逃婚、逃獄,甚至逃出生命,諸如此類,統統都是需要天分,不是教便學得來的事情。

某程度上,能夠完全沒有責任感,也需要一種無賴慧根:

苦海無涯,不負責任!斬倉咪算羅。

放下屠刀,不負責任!咪等大佬自己去劈羅。

色是即空,空即是色,我負責任,責任負我。負負可能得正呢。

曾幾何時,就因為覺得背著太多責任,只覺生存的重,忘記人生的輕,犯下許多錯誤,庸人自擾。於是便許下宏願,活,便要活得像一首歌。

哪一首歌?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小小小小鳥!

歌詞詳細內容: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我翅膀的羽毛是那麼稀薄,我的腿爪是那麼的纖幼,不要說運載別人,就是隨便扶別人一把,我也是力不從心,要做也做不來的。

我是那麼小,我要照顧自己已經感到非常吃力,世界上所有生物死物特別是惹火尤物,請放我一條生路,就由得我吃你的睡你的爽你的,不要跟我計較吧。

我也不是完全不用付出的,我吃過之後立刻便跑,睡過之後更想溫飽,爽過之後還想再搞呢。

是的,可能你會詫異,我只是一隻小小鳥但卻會胃口大大,拉起屎來氣勢更是醜怪,如此惡物真是想爆了頭也沒有一丁點兒長處,那我生存在世上究竟有什麼價值呢?

告訴你,我的真正價值,是美學上的。

試想像一隻小鳥,他飛進你的廚房,東啄一口西銜一塊,啾啾叫了兩聲,便滿足地回身飛上消失於寂靜的靛藍。

沒有回憶,沒有後悔,留下的只是你在廚房暗角與他交換的驚鴻一瞥。一段散發著花生油香氣的緣分,和一小堆灰白的鳥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