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華 走投無路下產生棟篤笑

1993.04.22 | 香港電視 | #1329

黃子華是誰?

棟篤笑是甚麼?

干卿底事?

你有權不看,但我仍盼望你看。

因為,黃子華是第一個由藉藉無名,因做棟篤笑而被人認識。

因為,棟篤笑不是演唱會、電影或舞台劇,是要你俾錢人等人引你笑的節目。

一切就是這樣,黃子華+棟篤笑=無盡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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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出名的咖哩啡

有些人或許會認得你,又或者唔認識你,不如由你自我介紹吧!

我是這行裏面最出名的咖哩啡。一般咖哩啡,大家未必認識,但我在行裏面又好出名,卻又不重要。作為一名咖哩啡來講算是有地位,就算同許冠文、梁朝偉等人合作,也會俾番幾分薄面,雖然我做的祇係咖哩啡嘅嘢!

咁你咖哩啡定義是怎樣?

我覺得這個圈只分兩種人,一種係主角而其餘的都係咖哩啡。我覺得係咁。

咁你身世?苦海孤雛?

我補充番前面說話,所謂「行」是指電影行裏面,因為除咗做Show外,去年做得最多係電影。當然,做「棟篤笑」,我係大佬,冇第二個人做。可以說是同時係「大佬」亦同時係「咖哩啡」。若果要我介紹自己。

朋友,你嘅身世,唔該。

其實以前第一個Show「娛樂圈血肉史」裏面也半眞半假提過我嘅歷史。由加拿大讀完書返香港,四台山也差不多走勻。第一份工係在無綫做資料搜集兼編劇,那是第一次找大專生做這份工,通常工作是分得好清楚。做咗幾個月就過「香港話劇團」,做咗幾年演員。跟住就被港台發掘做「特寫青春」同羅慧娟合作,之後入港台做助理編導,年多兩年覺得冇「癮」,又轉做DJ,跟住過商台做DJ,然後去亞視做晨早節目主持人及其他節目,都係覺得冇「癮」,就出嚟做「棟篤笑」、拍電影咁啦!說起來,返香港第一份工就是做咖哩啡,眞係心口大個「勇」字那種,在樹林扮死。眞㗎,唔係講笑!我唔記得係甚麼節目,祇記得我被武指鬧、講粗口,半夜三更扮死,然後成晚只得三十大元。全晚唯一收穫就識到個做咖哩啡嘅女仔。

結果?

我也有少許良心嘅,當時想事業為重,唔好「攪」咁多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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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過引人笑而人哋唔笑。

第一次的棟篤笑

點解選「棟篤笑」這條路?

我由加拿大返香港都係想做演員。一直也是想做。不過,我說我識,人哋怎知?!咁多年也冇特別機會,我信唔信?唔信!人哋唔俾機會就自己俾自己機會。做完第一次「棟篤笑」,冇想過會得;但係想人哋睇到你俾機會。這是一個所謂「死結」,冇辦法解決。好,不用別人俾機會,當時儲蓄到幾萬元就Book場地做。

當時驚唔驚?

驚,驚到不得了。第一場,我準備咗九個月,看過棟篤笑的朋友就知是即時反應,好笑就會笑,但第一場我告訴自己,唔好想觀衆反應,講完就返入後台,因為驚觀衆冇反應。事實上,朋友告訴,見我一個人,講咗十幾分鐘觀衆都冇反應,見到我驚,後來慢慢才有反應,而且越笑越開心。

何謂「棟篤笑」?

「棟篤笑」就是一個人令你發笑,好簡單。無論任何方法也可。有些人以為一定要講,其實不一定,就算你做十分鐘默劇,祇要能令我發笑都得。總之一個人做,甚麼也可,就算用道具都得,祇係我唔用,西方流行傳統都冇用。我覺得當中的特色和精髓,最難的地方就是話明你俾錢我引你笑,但不是喜劇。就好像打架一樣,英文說好笑笑話叫Punch Line,打人也是Punch,亦即是打架一樣,是否能Punch中對方,Punch兩三拳都唔中就好尷尬,你想我笑但又覺得唔好笑,以前看過這例子,我也試過引人笑而人哋唔笑。

以一生時間來做棟篤笑

是否回港後的辛酸血淚(?)日子令你做棟篤笑成功?

其實有好多人問,你做棟篤笑,要預備幾耐?通常要預計半年至三個月。有一回我返屋企,好認眞嚴重想過,你問我預備幾耐?我成世人就準備呢樣嘢。

你一出世就知?

我出世唔知。我意思是若不經歷一生人咁多,就做唔到棟篤笑。有日做完Show,鄭裕玲入嚟問下次我幾時開Show。當時一聽就腳都軟一軟,我成世人先出一個Show,你問我下一次幾時,即是差不多問我下一世幾時。

你唔係一年做一次?

當然唔係。差不多所有朋友同我講,你Book定下次幾時。唔係話幾時就幾時,不同電影、小說有虛構人物,現在是個人Show,要將自己裏面通通用盡。無論表現方式、內容都是。或者你可以說我已做了三個Show,也不是一世人;但我可以說每一次也是用了成世人去做。

最困難的一次

你是否想藉着棟篤笑強調你的想法?

其實我三個Show都好唔同,其中以「跟住去邊到」難度最高。以前兩個Show也有點想當年,「跟住去邊到」是好現在,結構是希望大家睇完,感覺到會問「跟住去邊到」。是較全面,結構上是最難。

至於資料搜集,我一樣有睇報紙、雜誌,但我覺得比較重要,並非是看幾多問題,而是感受幾多問題。有時看到某些新聞,大家未必會留意,但對於我是幾震撼。有一則新聞因為篇幅太長,所以無利用到。那是我看報紙時見到的一幅相,是第三世界國家,在山頭上一個士兵追着一隻山羊,而山羊口含住個手榴彈正想吃下肚。好笑到不得了,但同時亦覺得可怕,山羊可以含住武器,證明第三世界國家,武器是樣幾普遍的事。再荒謬些,蘇聯被人偷走幾枚核子彈頭,可能也被山羊含住通街走。若果一些國家也可以好容易採用武力,更被視為好必然簡單的事,這世界是好容易毀滅。

一些好簡單的事,一般人可能會覺得好笑。但好笑之餘,會唔會進而啟發到一些事。

名氣與市場的關係

你是否因為市場而做咗棟篤笑。

都唔係。以前睇過美國大師級的表現,那些即興攪笑方式。但唔係咁,眞正引人笑是這樣,人哋得一個人揸住支咪就得。好多年前我識個朋友叫邵國華,他做過一次。我睇完覺得這種方式應該得,那是沒法解釋的孕育過程。以前也試過,好多年前在港台做「聽歌學英文」,在拍攝前我老細葉潔馨推我出去做Stand Up(棟篤笑),當時完全無市場,她說子華得嘅就做,繼續落去又覺得眞係得。另方面想,如唱歌有更多人鍾意,Market更大,我覺得自己做唔到,兼更冇興趣,索性唔做。

你會唔會覺得這祇能讓一小撮人觀看?

根本就是一小撮人看到。就算今次做了九場,每場約有三千人,算起來也不夠三萬人,即是劉德華兩場演唱會已蓋過你。但事實上就算開三十場也冇人睇,無可奈何。

是不是因為棟篤笑少人認識?

是我沒名氣,若許冠文攪棟篤笑便不祇是幾萬人看,就算曾志偉也是,祇因為那是我。

另方面看,不少舞台劇的朋友告訴我,大大小小話劇團觀衆,統計過來去也祇是二、三萬人,從這角度看不算差。

走投無路的嘗試

你覺得棟篤笑會唔會在香港流行?

我想不會太流行,因為太困難。就算周星馳也在報紙上說,他不可以一個人站在台上,這眞的很難。以前有人問,為何我不回港便立即做棟篤笑,我想這不可能,若不是你做過香港話劇團、電視、電台,相信也做不到。其實我說話方面有問題,以前說話就像現時一般情況,S音講唔到,Over the years情況下改善咗。因為做電台要求自己發音準確,若果無經歷過便祇會講食「橙」那類人。再想,棟篤笑是很冒險的方式,若不是去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又未必夠膽去試,是那種「拋個身」去試,死就死那種感覺。

上天恩賜的幽默感

不是人人夠膽去試而又成功,你覺得自己成功在那方面?是否製造了個名牌字號?

我冇咁想過,絕對冇。成功在乎於能令你笑,失敗在乎於你唔笑。首先要有幽默感,這是沒法計算。也見過一些人,自以為有幽默感,會捉住你話:「子華子華,俾個笑話你,下一次一定要講。」你表面會哈哈說,但心裏會想「唔係咁呀」。佢地會覺得自己有幽默感,但是你覺得好笑與我的可能有分別,但問題在於我覺得好好笑之餘能引起你共鳴。如問成功,反要有幽默感、要好努力、花好多心機。我都覺得幽默感和喜劇感是上天恩賜,有就有,冇就冇。

棟篤笑是一個跳板

會唔會感到飄飄然?

當然唔會,在駕車途中已經好擔心,正考慮下一步我做甚麼好。棟篤笑是不定期,對我自己來說是一世人嘅事,咁下一件事做乜?就先前所說,棟篤笑是一個跳板,證明我是可以表現,你揾我做演員啦。冇想過黃子華要做棟篤笑做到死那天,眞的大件事。若我當初就知是這樣,我會唔做。所以絕對無輕飄飄。當我年半沒有出現,曾經有人同我講,子華你沉寂潦倒咗,你曾經去到咁高,而家跌番咁低。我幾時「高」過?要知道何謂Stardom?我幫劉德華做嘢就知乜嘢叫Stardom。第一我不是Star,不會覺得是萬人之上。無可否認不能講得太清高,尤其當行出街人人話子華做得好。不過,你知道自己要求,所以我做唔到會好忟,有幾晚也是。所以有人讚咪說多謝,但自己知事實嘛!

我知道你是好努力去做,但係覺唔覺得自己幸運?

係啊!看對甚麼人來說。等如我在Show裏面說,對比埃塞俄比亞嘅人咪變成幸運,還有對著仍扮咖哩啡的人咪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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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在乎於你唔笑。

幸運與滿足感

那你信唔信幸運?

唔……幸運的因素太多,好難講。正如為何得到此教育?因為有家庭支持你讀書,但這也是一種幸運。另方面看,周星馳更幸運啦,若然我有晒他的因素,他可以時點解我唔得?咪好唔夠運。我覺得唔可以用幸運來形容,問我滿足否就易答啦,那當然唔滿足。正如我返香港是想做演員,怎知會變咗棟篤笑嘅霸主,眞是唔覺意。

一個沒工作的人

那你有否踏得到這踏腳石,達到目標嗎?

踏到,但今年反而有少許滄桑感,發覺原來不重要,原來人最重要是試,試唔試到不重要,有甚麼法寶就駛出來。有小小矛盾,今年有好多計劃想做,就像有朋友說九月找我做舞台劇,好呀有得做就做,但做完冇嘢做!其實我是無計劃嘅人,做完一份工作之後就唔知做甚麼?可以完全消失,好似死咗咁;不單是外界就連朋友也可以唔知。眞係好精彩,消失在人羣,竟然可以係咁。坦白,做舞台劇無錢,咁做到一日會想,靠甚麼可以維生?

你擔唔擔心?

擔心,當然擔心。若不是要維生,我根本唔會想,就做舞台劇,不知有多開心!

容易受驚的人

你覺唔覺得自己矛盾?

我由頭到尾都希望係咁。我試過做一星期寫字樓經理,就是沒法支持下去。從來也想做一份是自己的興趣,也可以維生,我想堅持這樣!擔憂不會令我卻步。

算唔算自信心強!

好強就連擔憂也沒有,我確是容易驚的人。上台時已經驚得好緊要,有人說你已經演過,又或是已做到第八場,還驚?我驚上台死咗。每一次做Show就覺得人好脆弱,撻在地上就可能已經死咗。那我咁辛苦先前做個八場,錢又未駛過就死咗?好唔抵!我眞係驚,上到台可以將兩個鐘頭嘅稿記得或是忘記,眞的!我試過,一陣子消失,好彩後來都記得,但有可能就咁冇晒。我覺得好脆弱,生命、記憶都好脆弱;但上到台自然一定要得,教自己唔好驚,好矛盾!

矛盾!

這是不受控制,我也想唔驚、唔憂慮。

有人說希望做演員的,自卑感也很重。

是的,我就是自卑感幾重的人,但這幾年已建立番。當人人說子華你得,原來眞的可以。就算我唔得,所有人話得時也可以成眞,覺得自己「得」。當然,我知自己事,基本上我是幾反叛嘅人,我會同自己講:「喂,你唔好咁老土,你以為自己好紅,你怕唔怕醜㗎!」我會有這情況。好好笑,當有人覺得自己好紅,我會覺得你好惹笑;但同時我又了解你怎會這樣。眞的,當每一個人也說「是」時,會好危險。

有沒有給自己限期?

沒有。其實今年感覺得很好,若要說界限就是想做到最好,不會將年紀作為分水線,頭髮光咗咪帶假髮咯!沒有想過往後怎樣,或者到時將被人拉了也說不定。(笑)

政治是生活一部份

你在「跟住去邊到」中,對政治方面是頗大膽,你有否擔心?你連錄音帶也出版,證據在手。

有驚過㗎。唔駛出錄音帶也會知你講過甚麼說話,但一個人連想講的都唔可以講,生存在這世上還有甚麼意思?唔俾我講即是唔俾我思想。記得一晚做完Show,有位朋友透過另一位朋友告訴我,說看後覺得我言詞好大膽,一定要移民啦!我當場呆咗,咁大件事?我自己都唔知?當晚立即回家詳細想,究竟係唔係要改?又還是更加強去講?後來決定,既然最初怎樣構思就做番出嚟。我不是一個好政治的人,這些作品也是好生活化,我們要考慮自己生活,我對政治無興趣,但這是生活一部份。

會唔會移民?

我阿媽叫我申請移民,我會申請但唔會走。以前也在加拿大生活過好幾年,一個人若有四百歲命,我唔反對在加拿大活幾年,但我唔知自己有幾多歲命,可能得四十歲也不知。

後語

一天,我往書屋時,在樓梯的牆壁上,見到一張影印的宣傳單張,是一個沒名氣的人攪的「棟篤笑」宣傳廣告。

推開門,聽到正在播放黃子華的「跟住去邊到」現場錄音帶。

即時,有種倒翻五味架的感覺,亦覺得好好笑。

是嘛!人生就是這樣,正如黃子華說,他是大佬也同是咖哩啡。誰勝誰負,無從稽考。

黃子華的棟篤笑很好看,但盼望會有更多人參與、獨樂樂不及衆樂樂?又還是無敵最寂寞?

不過,子華!我們期待着你另一個下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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