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出廚房隊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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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出廚房》做完,胸圍唇膏卸下,有人贊,有人彈。說實話,「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評論褒貶,看過便算。

但這次不一樣。

邱先生話我「連一聲不響剽竊人家作品的事也幹得出……一聲不響強奪西方作品為己用……」邱先生說我扮女人做的《殺出廚房》是改編自英國人威利羅素的《莎莉華倫坦》。

邱先生說的,全對,一字不假。

從來只是原創的黃子華,這次盜用人家劇本,「並妄想無人知曉」,「侮辱看棟篤笑觀眾的閱歷」。這個,卻不是事實。

邱先生,我從沒低估看棟篤笑的人的閱歷,更未曾妄想過我的醜行可以蒙混過關。事實上,「欺世盜名」這個四個字,我引頸以待久了。

以下請聽我的故事。

我有一友,名叫麥秋,舞台界無人不識的發燒友,大好人。回歸後,忽然驚聞這大好人因為對舞台義無反顧,顧此失彼,搞演出搞到押房子欠下巨債,未幾,這欠巨債之人忽然致電給我,告訴我他早前在文化中心訂了期,但自己已無財力搞戲。若取消租場,又必再多虧蝕數十萬,便問我有沒有演出頂上。當時我剛重演《秋前算帳》完畢,哪還有什麼演出。於是我便反建議倒不如找個現成舞台劇本,高速密度排練兩個月,尚可一搏。

奈何由於時間資源,我們找來多個大小角色眾寡的劇本,始終沒一個適合。最後,無意中看見羅素的《莎莉華倫坦》。我腦中早有想過做一個女人棟篤笑,於是便忽發奇想,由我改編,由我扮女人,棟篤笑盡女人辛酸。

當時在座眾人,大呼叫妙,恍如遇溺之人抓到浮木。我即席便提出,版權如何處理?有人竟然說不一定需要處理。在座竟然無人異議,我竟然也低智地以為不用為此事操心,我這次只是「打工」,只須專心改編和排練便可。

埋頭改編了一會,我的常識開始發出警號,再次嚴重地提出版權一問題。當時在座有人提議不如聲明「此Show乃受羅素啟發……」。我當時便堅持「啟發」二字不恰當。雖然我自覺改動不少,甚至自謔比原著好看。但始終結構是人家的,原本的內文也用了不少,怎說也是改編。不明白交代對羅素不敬,對 觀眾更是不恭。終於,大家達到共識——申請版權去!

我本受聘之身,雜務通通不理,繼續享受我的純藝術創作排練日子。哎,賣票了,海報出了,版權呢?申請中!那怎辦?不賣票?時間又不多。管 他,把羅素先寫上去吧。人家還未批准便用人家的名字,批給你才怪!最後,我們「以為」,以為沒理由申請不到,一切只是時間性的問題,所以便先去馬——羅素還在馬房!票房開了。訪問來了,我是如何的左支右絀:「啊,我是有個劇本做藍本的,哪個劇本?朋友……不是女……給我看的,誰寫的!啊……外國的……」

從未如此狼狽過。劇本是誰的不可以說。叫他們去跟麥秋講又不可以。因為怕麥秋的債主知道他有能力搞戲,來找他追債。事實是他問人借了更多的錢來搞製作宣傳。所有工作人員連我在內,是分文未取。(所以我跟他們吃飯也從不付帳,鮮榨橙汁倒喝了不少。)

終於,申請的答案來了——不批准!

怎辦?沒有人想過取消演出。票都賣了幾千張「阿子華你都改好多啦,好精彩啦,冇對觀眾唔住!照上!絕對可以抬起頭面對任何人!」

好,專心綵排,分析、試聲、試角度、綵排……

就是抬不起頭!

我對麥秋說出我的心底話:「我們這樣做,必死無疑,這不是啟發,不是參考,這是名副其實的改編。我們的隱瞞正是我們一向最齒冷的行為,而且一定人所共知。我與你,欺——世——盗——名!」

最後共識,我們再試申請版權。同時,報章上廣告須說明原著問題。而不論結果如何,演出時必須派發場刊解釋劇本來源。而我也的確連場刊都寫了。

但另一邊,律師卻說什麼都不要提,你提了人家便有證據,不單止可以不批你,還可以即場禁制你,要提,便要預備上不了台!

我不上台,損失是兩個多月的努力,而麥秋損失的是二百多萬。(算啦,錢都唔係佢!)老實說,我沒有勇氣不上台。

寫到這裏,可能你覺得我在搏同情,搏做義氣仔女,搏諒解,而我也確有此意圖,因此,現在的我,更覺自己醜態百出,醜不堪言。

種醜因,得醜果。自討滅亡,報應不爽。

我就在此宣佈,從今之後,我正式成為醜人一族,與醜共舞,永不超生。

以後再沒有黃子華棟篤笑,有的也是黃子華棟篤屁。歡迎各界來揭我瘡疤,儘管與我助手聯絡。人格破產,原來也是一種解脫,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