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華 多得你唔少

1999年7月29日 | 東周刊
黃子華第一次見面,是七年前的事。

子華應邀出席我們香港大學利瑪竇宿舍的高桌晚宴,用餐前他在台上播放了一段美國棟篤笑的錄音帶,錄音帶中雖然傳來陣陣笑聲,但現場的同學卻毫無反應。子華當場註釋︰我久聞HKU是最高等學府,英語水準好高。

這個笑話令到同學很不快,大家以沉默作反抗,這種抗議方式比噓聲更恐怖。

七年後重提此事,子華說︰「我好唔開心,你哋好冇禮貌。」 自此之後,子華再沒有出席類似的活動。

今日,想對子華說句多謝。因為你令人難堪的笑話,叫我哋認識自己嘅傲慢與愚昧。以前係,而家都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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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做咗咁耐棟篤笑,究竟你最想講乜?

黃︰我最終最想講嘅話題係人生的意義。每一日如何活?跟住去邊度?我以前冇真正咁講過呢個話題,希望呢次《拾下拾下拾年棟篤笑》能夠講到。

東︰呢十年你嘅人生有乜轉變?

黃︰好勝心少咗,以前我以勝者為先作判斷,我要贏,要做乜乜,要做物物。又或者成日怕自己做唔到乜嘢。其實,咁諗真係好傻,呢個世界Anything is possible and everything is impossible。最重要係你真係要做啲乜嘢,其他一切原來都不在你估計掌握之列。

近呢幾年我有時間不多的感覺,覺得係時候要做啲嘢,唔可以再浪費時間。又唔係話真係要做啲嘢出嚟,而係可能有半年乜都唔好做,總之要搵出如何活好每一日嘅方法。

東︰棟篤笑係咪最能表達你自己理想嘅媒界?

黃︰用咩方法都唔緊要,只要滿足到我嘅創作慾就得。棟篤笑嘅好處係︰我身無分文都可以做。做唔到大場,做細場,一萬人、五千、五百都可以做,去間bar都可以做,個問題係你仲要出去搵嘢做啫。

冇話out唔out

東︰有冇擔心過自己有一日會好out,再冇創作能力?

黃︰out咪諗啲out嘅嘢囉,專諗out嘅,in啲嘅就唔好諗,咁都係一種創作嚟㗎。

其實out只係對市場嘅指標,除非你條命玩完你就真係out喇,你一日唔死,你都要食飯、交租,做人冇得out。out係市場話你知唔再歡迎你,你呢隻嘢搵唔到錢。問題係你能唔能夠覺得自己嘅生活賦予你夠嘅意義,以致你可創作。好似我嗰次喺油麻地(見到有人)盤咗個好高嘅頭,十足幾十年前嘅女人,你覺得佢out啫,但佢都唔知活得幾實在。我哋面對係market之嘛,如果冇market,呢個世界會多姿多采好多。

有人話日本依家只興呢種衫,我去日本不知幾多style,有軍look、英國look、rave look、呢派唔可以話嗰派out,有人到死嗰日都唔會著你話興嗰啲衫。所以一切係視乎社會嘅空間。

黃︰當我入電視時,好得人驚,問我︰你捱唔捱得住呀子華?兩個意思︰1. 體力上;2. 接唔接受得到咁流水作業呀?佢哋以為我拍慣電影好巴閉,殊不知我係拍過好多比電視更差嘅電影,我不知幾ready。大家都不知道依家電影幾坎坷,以前就話拍電視辛苦,訓練到你拍電影,依家真係調番轉。

東︰依家拍戲係咪淨係為錢?

黃︰我一直嘅心願係做演員,第一份工作係喺香港話劇團做演員,電影有得我做我點會唔做?我爭取任何機會去做,希望有一日我可以做到一個角色有人認同,以玫我有機會喺啲更好質素嘅電影出現。

依家當然已經唔係咁諗。基本上我已經放棄,放棄「我會有運行」呢個諗法,我唔會覺得拍到啲特別有質素嘅,我唔會覺得嗰啲人會對我感興趣。我唔放棄嘅只有︰希望我可以導演一部。

做導演係一個遊戲

黃︰拍電影就好似去歐洲旅行,一世人點都要去一次。去完返嚟,你可能會話「唓,啲嘢咁貴!」咁係另一回事,但點都要去遊一次埠,係應該去經歷一下嘅。對我而言,做導演係一個遊戲。

東︰喺娛樂圈咁耐,仲有冇乜嘢你會執著?

黃︰質素。我最近一次發脾氣都係因為呢樣嘢。做嘢點可以咁㗎?我最初返香港,會講哥普拉嘅戲,入咗個圈啲人會話「你都唔明,哥普拉一個鏡頭等於我哋拍一套戲」,慢慢就會有太多諒解,「呢套戲都唔錯呀,嗱,唔好講其他,呢場戲真係抵死,淨係香港人肉侏羅紀先可以做到。」

因為諒解,就唔知自己要求啲乜,然後你會冇咗夢想。

結果,我拍戲咁耐,差唔多次次都係諗︰「點樣可以將自己嘅角色,救好佢呢?」係「救」呀!唔好諗套戲嘞,起碼救咗自己個角色先,做出嚟好好睇睇,後來自己都救唔到自己。

好!再嚟一次!

說到這裡,大家都有難言的悲哀。此時,子華送上一則動故事。

「我記得拍《人間色相》一場戲,喺天台拍嘅,拍完就落下面打燈,但當時我同導演同攝影講,我覺得自己做得唔係幾好,可唔可以再嚟一次?『好,演員有要求,好再嚟一次。拍完,我又同導演講,可唔可以再嚟多次呀?『好,演員有要求,我哋再一次。』呢一剎那,真係美好。」

導演係張志成,攝影係關柏煊。

「我要多謝呢兩個人,送俾我電影生涯裡最美麗嘅一個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