戇居男 黃子華

2004年8月2日 | 東方新地

一個滂陀大雨的下午,雨點打濕衣袖,正慶幸自己有瓦遮頭,不至於狼狽街頭之時,但對座的黃子華,想法顯然與別不同。

回想過去二十年,子華的演藝生涯,無疑就如眼前的暴雨狂風,經過無數次洗禮。當年,一個相貌平凡過平凡,甚至可以用「薯嘜」來形容的年輕小伙子,憑着一股打死罷就的傻勁,幾次上台做話劇的經驗,飄洋過海,由加拿大來到香港,大家都說他發明星夢之時,始終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條件,沒有動搖過無比的決心,就讓自己發一次夢。

確實是一場噩夢,由一個無綫二打六資料搜集員,到加入香港話劇團做蛋散角色,甚至乎在港台、商台做幕後和 DJ,都距離他所嚮往的演員之路愈來愈遠,借用他常用的句子,真的「門都沒有」。

儘管子華不停說自己天生明星相、銳不可當、感情澎湃,但言猶在耳,似乎是自嘲成分居多。

回想當年,他說人生只有兩個字 ──「戇居」!

但這個「戇居男」不單止做了十一場棟篤笑,四年前又憑着《男親女愛》一炮而紅,現在更是不分老嫩,晚晚追看他的《棟篤神探》,是真傻,還是假傻,相信沒人再考究吧!

訪問完畢,雨過天青,子華孭起背囊瀟灑地走了,我想他必定是返屋企發埋個好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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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崩潰】
過去見過很多喜劇演員,鏡頭前後完全兩個樣,如現實中的許冠文、周星馳,都是不苟言笑愛說道理,其實子華亦是同一類人。內向但喜歡表現自己,寡言卻善於搞笑,可能一個成功的喜劇演員就必須精神分裂吧!

記:記者  黃:黃子華

記:《棟篤神探》是近期收視最好的電視劇,高興嗎?

黃:正確來說,是這半年首周收視最好的劇,我跟蔡少芬說過如果沒有40點,以後大家不要再見喇,哈…哈…大家都覺得黃子華收得是應份的,所以壓力是有的。

記:四年沒拍 TVB 劇,辛苦嗎?

黃:自從早兩年在大陸拍過《溥儀》,我甚麼都不怕喇!我試過拍到喊呀,完全精神崩潰,那時導演說臨時演員可以走,但我未走得,然後聽到幾百人「依依哦哦」不知說甚麼,突然個腦聽到很大聲,可能自己的心理狀態差,撐不着,就開始喊。

記:你是否抑鬱呀?

黃:我想是孤獨吧。戲內我有五個老婆,但由頭到尾,沒有一個幕前演員跟我共同陣線,每個人一來就說「好凍呀」,但跟着就走了,我就是由頭凍到尾那個,加上全劇只有我一個香港人,突然間去了另一個國度,充滿着懂或不懂的語言,其實我已跟大家相處得好好,所謂的「哥們」呀,但很多因素自己都預計不到。

記:有沒有想過再創高峯,比四年前的《男親女愛》更紅?

黃:沒想過,就算當年 DoDo 說「子華,你紅喇!」我都沒時間感受,怎樣才為之紅呢?是否有街坊叫你一聲就算呢?未必喎,譬如鎮宇跟我說,以前他打開郵箱,fans 信排山倒海倒出來,我又沒有,所有都是一般程度而已,靚仔都是着數少少的。而且電視台那麼多人,觀眾個個都識㗎啦,「嘩!子華,我鍾意你等如我鍾意周子華,歐陽子華,司馬子華一樣!」我是不容易高估自己的人。

記:真的從來沒有「紅」的感覺嗎?

黃:試過一次,我跟達明做雙打,在電視播出來,原來很多人根本未看過棟篤笑,看完,「嘩,乜有人可以咁嘅?」其實只是我一直沒機會曝光,有個街坊走來說「你好犀利呀」,我就以為慈雲山有一個人知,即是全個北九龍都知,就是戇居囉!

記:如果黃子華不搞笑,可以嗎?

黃:我之前跟伊健、阿 Sa 拍了一部電影(新片《阿孖有難》),我做大反派,不搞笑的,但聽說片頭一出,觀眾就笑出來,我都驚「瀨嘢」,大反派變大諧角,累了部戲。

【跳樓自殺】
不算靚仔,更加不是有錢仔,但子華在加國大學畢業後,卻毅然隻身回港開展理想中的銀色旅途,可以想像,有幾荊棘滿途,雖然有的是萬丈雄心、澎湃熱情,但現實終歸現實,這隻迷途小羔羊在低潮時,曾一度尋死以求解脫,失去目標,實在可憐。

記:讀大學時,已立志做演員嗎?

黃:曾經想過好好讀書,以為讀書好就可以,問題是讀到第三年,覺得自己是適合做明星。

記:我對你所謂的「適合」,的確有點保留。

黃:我們讀哲學的人,頭腦比較混亂,只知有很多工不想做,惟有找一份不太討厭的,那做戲應該幾好玩,憑着我區區幾次做 drama 的經驗,很澎湃喎,觀眾為之動容喎,就覺得很有天分,不識寫個「死」字囉。

記:屋企人沒有反對嗎?

黃:細妹問我「係咪發緊夢」,當然我覺得他們是目光如豆的人。

記:你都幾自把自為喎!

黃:現在都是,劉德華入娛樂圈是不叻的,我們這種人才算叻嘛,一個二個有家庭條件,我就毫無條件,不是毫無家庭條件,是毫無家庭呀!

記:你真的不怕做不成演員嗎?

黃:不知死囉,在過去近十年最窮的時候,我就買部法拉利,揸埋賣埋㖭啦,成世人都是這樣,橫豎都冇,就要更冇,給完首期,就乾塘啦!只因為我小時候看過一張相,是老竇抱着我揸法拉利,我覺得很勁呀,心想都要在老竇那個年紀之前揸法拉利,後來買了之後,發覺老竇揸 Fiat,現在沒出了,叫「快意」,真是中招,原來那架法拉利是借人㗎!兩個字「戇居」!

記:事業最低潮是哪個階段?

黃:離開香港話劇團,我想過自殺,很迷惘,那日我幫港台做主持,其中一集去了恆生商學院,當日天朗氣清,環境清幽,我就上到六樓,眼前一片翠綠,就想我的人生很迷惘,我現在的工作,又不是想做,跟着會做甚麼,又不知,原本想做戲,自己又在話劇團走出來,完全找不到目標。我一望,當時覺得跳下去都沒甚麼分別,然後行出少少,又發覺很大分別喎!

記:那棟篤笑會是你的人生轉捩點?

黃:是的,記得 90 年做第一次棟篤笑,決定做完就退出娛樂圈,好啦,既然做戲沒我份喇,都要做一件事證明給自己看,其實我是有份的,不過你們不讓我玩而已。

記:能夠在低潮期都想證明自己,很有自信吧!

黃:那時是超級無敵自信,自己沒有的都認為有的。坦白講,做第一晚之前和之後,大家的嘴臉是完全不同,好似商台的同事,在之前他們都覺得我是嘥米飯的人,到做完,依,有啲嘢喎!

記:有沒有試過山窮水盡的日子?

黃:我的好處是不覺得自己沒錢,以前有兩個月生活費,就覺得我怕你咩呀?畢業回香港,第一份工是在無綫編劇組做資料搜集,例如找世界最靚的廁所在哪裏呀,有時間代吓課,真是度日如年㗎!不過這段時間都不夠入話劇團做演員少,三千蚊,我一個人在香港,又要住,又要食,那時真是想廁紙都在 office 偷呀,不過我很叻,每個月還儲到五百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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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分地區】
原以為子華過往出碟都是玩玩吓,只是配合電視劇的商品而已,不過觀乎他肯豪擲近七位數字的血汗錢出來自資出唱片,又不似貪玩般簡單,意外地由一首情歌開始,引發出一連串的鬼馬愛情論,確實令人啼笑皆非。

記:除了電視劇主題曲,還有甚麼賣點?

黃:今次會以一隊 band 的形式推出,有兩首情歌,有一首幾得意㗎,勁小男人,如果卡拉 OK 肯播,每個男朋友都會帶女朋友去唱一次,絕對表達到他們為女友做到連命都沒有的心聲。

記:這首歌是你多年感受嗎?

黃:是我見到身邊有個男仔,他很慘,每晚做到三四點,還要陪女友返一返屋企呵護一番,然後再搭個幾鐘頭車返屋企,非常殘忍。

記:那你是否這種千依百順的男朋友呢?

黃:我很早做棟篤笑已經說過,我識女朋友,很大條件是妳不可以住屯門,遠過沙田,我就不會考慮㗎喇,大佬,送妳返屋企一轉,還用返工嗎?我試過駕車入屯門,嘩,看着那些大車,很危險喎!試想想送個女仔入去再出來,每日有兩次死亡機會。哈…最盡是沙田,OK,我是比較節制囉!我真是曾經識過一個女仔住鴨脷洲,我住九龍,試過一晚啫,就謝咗咯,我覺得感情不可以維繫下去囉!

記:那你怎跟人家解釋分手原因?

黃:當然不是發展到很親密那種,還是 dating 階段,食完飯,問她住哪裏,「鴨脷洲?妳唔早兩個鐘頭出聲?」

記:你的擇偶條件除了分地區性,我想年齡都很重要吧,無論現任或前任女友都細你十六年呢!

黃:不知何解很多人都強調這件事,確實有必要澄清,其實我都歡迎一些成熟,所謂在大家眼中 30、40,甚至 50 的女士,很多時對我來說,都很吸引,不是一定要後生,問題是有些事真是緣份囉。你們經常講到我好似「金魚佬」一樣,其實年齡差距對於我來說是不存在的,個人的心理質素是比外形、比甚麼都更重要,說真的更靚的人,娛樂圈大把,我不如在娛樂圈找。

記:即是娛樂圈的人沒心理質素?

黃: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我沒機會認識而已,因為我不是一個主動的人。

記:那女友是否很依賴你?

黃:如果真正接觸過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很需要人湊的,even 我現在夾 band,隊友都是這樣說,我從來都不是湊人那個,雖然在屋企,我是大佬,但最不成熟都應該是我了。我有三個妹一個細佬,諗諗吓,個個都結了婚呢!

記:你都可以結婚㗎!

黃:心智未成熟嘛,我是有「大唔透」這個問題,總之十六隻字,「感情很好,有目共睹,多謝關心,結婚尚早」!

記:OK,問完了,唔該哂!

黃:你好似有一條問題未問?

正當大家你眼望我眼之際,子華突然隨手拿去筆記簿寫了兩隻字 ──「哈痞」。

子華問:「呢條問題好緊要㗎,係我隊 band 個名,你知唔知點讀第二個字?」

「…我知喺大陸同台灣書成日出現,但點讀就…」雖然現在不是《一觸即發》環節,冇窿窿跌落去。但此時此地真的想搵個窿捐。

子華:「係讀『皮』呀,話啲人優皮,大陸同台灣都是用呢個『痞』字,即係解流氓、廢柴呀!我大陸有個朋友當兵叫兵痞,即係你當兵之中都算最賤喇!」正當疑惑子華沒可能如此妄自菲薄話自己隊 band 廢時,他又說:「英文名叫 Happy,優皮係講緊一類人嘛,我想製造一種叫『哈痞』的人,咩都嘻嘻哈哈,一班開心嘅流氓,我相信呢隻碟最大的成功係令全香港人識讀呢隻字。」

記起子華曾經說過自己的才華有獨特性,兼且有貢獻,想深一層,又不是口出狂言、言過其實之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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