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華灰但不消極

1993年10月24日 | 華僑日報
還記得黃子華在籌劃第一次棟篤笑的時候,他曾經這麼說:「我要在三十歲之前,完成理想,做一個人的Stand-up comedy。」

結果,他苦心經營的九十分鐘個人表演,空前成功,贏得全場掌聲、喝采聲,而最重要的,當然是觀眾嘻哈絕倒的瘋狂笑聲。

黃子華的棟篤笑,突破了文化藝術與娛樂的鴻溝,已然成為香港新文化的象徵,成績蜚然,但他卻未滿足,他認為:「做棟篤笑是純粹個人表演,一切創作,演出均由自己控制,不受客觀因素影響,唯一的限制是『笑』,所有難度及挑戰性,也源於此。」

他解釋說:「一般香港人也低估了當演員的難度,是因為許多香港電影,塑造人物欠缺深度,往往只得一層『皮膚』,有『兩層』的角色已經很成功了,就算是製作嚴謹的傳奇片,主人翁的性格,通常只有兩面,對於他們愛慾的刻劃,仍有虛位,未能透過多方面的角度來塑造人物。」

「在芸芸的港產電影中,《似水流年》中顧美華的角色,是描寫得很出色的一個,人物性格矛盾性甚強,甚具戲味和吸引力。其實,人本身就是很矛盾,很多樣化,這才有趣味。」

黃子華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好睇」的演員,他說:「我不會把目標定得太高,否則挫折感更重。」黃子華的人生觀有點灰,從他這句話,已可見一斑。

黃子華也承認:「我的人生觀是灰,但不消極。」他繼續分析說:「我曾經跟你說,人生是一個大整蠱,既然上天已作弄了我,要我到這世界走一圈,好好醜醜也得活一次,那麼,我便選擇『苦中作樂』,積極地豐富自己的生命,好讓這生沒有白活一場。」

黃子華很內向,卻喜歡表現自己;沉默寡言,卻善於棟篤笑。他撲朔迷離的性格,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笑說:「我不能形容自己的性格是內向抑或外向,是沉靜抑或好動,因為我的思想變化太大,這刻我這麼想,下一刻可能已經改變,甚至完全相反。」

「現在我不太喜歡講話,是值得講的事太少,人生中有許多事情要做,我不喜歡與人商量怎樣做,或應不應該做,不會被別人的建議,影響自己的想法和決定,所以愈說愈少。」

從事創作的人,總有多少怪癖,黃子華的「自閉」,已屬很正常。

「你不說話,不會與友人造成隔膜嗎?」

「我時常和好朋友游泳、打波,雖然,很少交談,卻不會造成障礙,一個動作,眼神,微笑,都能表達我們的感受,彼此也能會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又一明證矣。

「你和朋友可以心靈相通,但與記者溝通,會否出現困難?」我有感而發。

「所以曾經有記者說我答非所問。我不是不答,只不過我的答案,並不是也所預期的,與他心中的『標準』有距離。」

黃子華還有更有趣的論調:「我缺乏自信,應歸咎於童年的生活,我的童年,過得很模糊,不算快樂,又不算不快樂,平淡得令人記不起似的。如果我在童年時代,被人欺負的時候,能夠奮反抗一次,真的一次就夠,可能已幫我建立自信,改寫了命運。」

時光永沒法倒流,歷史亦不能重演,黃子華唯有接受命運的安排,生於處女座,成為完美主義者,窮一生的精力,追求心自中的Perfect Performance。

黃子華這樣形容棟篤笑:「每一場Show,都似是困獸鬥,萬千隻眼睛在瞪著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一定要令他們笑,他們不笑,一切就完了。我不敢想,如果他們麻木無反應,我可能一場Show也做不下去,是很殘酷的表演。」

他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所以每次棟篤笑完成之後,黃子華便崩潰了,他可以在三個月之內,完全不工作,吃喝玩樂,絲毫也不內疚。之後,他又再蠢蠢欲動,要再來一次困獸鬥,明年五月,他將會再披戰衣上陣。

「可會擔心過江郎才盡?」

答案是肯定的,因為每一個創作人,都不能保證,每一次的作品,也能為觀眾帶來驚喜,史提分史匹堡不可以,徐克不可以,我更加不可以。

「但有點要弄清楚的,創作人與觀眾的標準是不同的,創作人與他的作品,始終包含了感情和主觀因素,所以他認為最好的,卻可能是別人認為他江郎才盡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