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笑聲 —《棟篤笑》黃子華

1991年5月 | 越界 | #007

倘若有人看喜劇時大聲哭起來,看悲劇時一味暗自莞爾,台上人會否因而不知所措呢?錯置的回饋確是大煞風景,而且難於計算歸類。表演者希望台下人盡量慷慨捐輸之餘,對於悲喜劇的反應卻又有一些習以為常的準則。喜劇要求哄堂大笑,悲劇最好自淚自乾。久而久之,有些評論者已習慣了用不同的容器來量度笑聲和淚水。於是,「半分鍾小笑,一分鐘大笑,五分鐘鼓掌叫好」好比水塘儲水,能流進引水道的才是雨水,才算數。這是目前衡量喜劇成敗的「水塘儲水法」。

周凡夫評黃子華的《色‧情‧家庭》便是用上述這種集體笑量方程式來計算表演的得失。這種計算法除了有市場調查的實效外,固然也反映了一定的現場氣氛概況。黃子華自己亦說過:「講笑話有個底線,就是無論如何也要令人笑。」其實,他可能漏了說,「笑出聲來」!假如當時笑不出聲來,事後才愈想愈好笑,忽然笑出聲來,這種反應不知道黃子華能否受得住。

笑匠炮製笑料。笑聲,彷彿是喜劇的產品。笑聲之外的其他反應,都變成無關痛癢的「副產品」。標準是山人家釐定的,問題是六千名入座看黃子華的觀衆和黃子華自己眞的是要求這個標準嗎?不然的話,他們又會有甚麼標準呢?

訪問了以下幾位朋友,發現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廣告從業員 Lilian Wong ── 「OK,幾好!有難度!」,然後又補充說「如果啲人唔 mind 個 show 無主題,無 theme,咁佢成功!」Lilian 讚賞黃子華「好叻用特別方法去 present 一個笑料」,和題材廣泛;但似乎她要求笑料與笑料之間要有更好的連繫,特別是指黃子華處理手法背後的觀點。她認為「色‧情‧家庭」只是個 topic,卻沒有 specific theme,最後她說,looking forward to 黃子華有更 enlightening 的見地。

銀行從業員潘治維 ── 「保持水準!比我 expect 嘅嘢無少到。」分析起來,他認為前半部「家庭」,比後半部「色‧情」好笑,因為「色情」比較難逗笑。而看完演出的最大反響是發覺跟一些友儕聊天之際,常常會記起一些黃子華講過的笑料,可以互相交流。

中大學生霍正輝 ── 「有 form,也有啲嘢。」「睇嗰陣時我代入佢啲問題度,得到認同;睇完之後就有懷疑嘞。」霍正輝是因為在《叱咤樂壇流行榜》某個表演上看過黃子華客串上台講笑,發現跟他看過的一齣講述笑匠生涯的電影《名咀俏冤家》很相似,於是要研究一下。他看後覺得「將愛情當笑話嚟講,講啲細個嘅嘢,break taboo,有趣;扮吳鎮宇幾好笑」。然後他開始覺得古怪,《棟篤笑》不像電影節,卻冠蓋雲集;不像尹光,卻又以色情招徠,於是他問自己:「唔知乜嘢人會鍾意睇?」

雜誌編輯鄭翠懷 ── 「不痛不癢,冷眼旁觀的看 show,橫豎都是嬉笑怒罵一場罷了」鄭翠懷留下比較深刻的一句笑話是「對一個人嘅最大整蠱係生佢出嚟。」但她認為 show 的內容相當男性化,發現原來男人眞的只看女孩子外表。想深一層,這些笑點其實是男人女人不斷在社會規範中掙扎同時又不斷加深的觀念。她看後會問:「眞係咁?」

報章專題編輯張月鳳 ── 她有四個觀點:第一、黃子華是個很好的播音員,能夠運用聲線去表達不同人物和性格。第二、表達方式直率、直接;但聽過後便會忘記,要求內容深刻者,會嫌不夠深度。第三、以惹笑為目的,但有些笑話太粗俗。第四、這個層次和水平正合乎一般普羅大衆的口味。至於表演中的性別意識,張覺得黃子華談的是男孩子經驗,是他自己的歷史,自然比較 sexist,但這都是無可厚非的。

另外,有兩位中學生說,他們其實好渴望看《色‧情‧家庭》,但一個因為題材敏感,自己一個人不敢去買票,只好買了上一回《娛樂圈血肉史》的錄音帶回家自娛;另一位則走到票房去時才掃興而回,因為未滿十八歲,不能看「三級」演出。